“為什麽跟著你這樣的主子，每次出門都要爬樹？”陶林林的腦袋從霍玿延的臂變下伸出來。

霍玿延一想，好像她說得挺對，他們倆昨晚還在樹上過了大半夜呢。

“還能為什麽，因為你屬猴兒唄。”

陶林林十分後悔，她就不該問這個問題。

視線中，上桃村的佃戶已經陸陸續續來了，陶林林在人群中看到她爹和她大哥，還有大伯一家。插隊領飯的正是胡家的人。

“餵，看到那個插隊的男人了嗎？上桃村最橫霸的胡家人之一。要不是你們王府下手快，當然我已經被胡家人強搶當媳婦兒去了？”

陶林林說完話，突然感覺某人的身子一僵，心裏正偷笑鬧事成功，頭頂上卻傳來平靜的聲音，“就是那個穿灰衣服的，臉上有顆痣的男人想搶你回家？”

“嗯，沒錯！”

“好，我記住他了。”

你記住他了又能幹嘛？陶林林忍住沒問，也沒打算要問。胡家一家子差點把她陶家人打死，就是霍玿延有那閑心去找麻煩，也是他們胡家活該。更何況，霍玿延不會去做那種掉價的事。

幾個廚師從廚房裏擡出來兩大桶的東西，細看他們都是蒙著鼻子的，而排隊的那些佃戶已經不自覺的捂著口鼻紛紛退認。

一陣酸味兒飄到老梨樹這兒來了，霍玿延鼻子一皺，用扇子擋住了那酸味兒。而陶林林卻沒有反應，像是沒有聞到。

“他們吃的這是什麽？”

“粥！”陶林林知道，“都是提前煮好了的。開一次火煮三天的量。現下是熱天，食物根本隔不了夜就會變味兒。就是長蛆了他們也得吃。否則就等著餓死在地裏。”

聽陶林林道出實情，霍玿延的臉色也跟著變得很難看。他從小就吃著富貴食物，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世上還有人在受這樣的苦？王府的一切好生活都是這些低等的佃戶創造出來的，但他們卻過著這樣痛苦的日子。

每個月，每個季度，每一年，霍玿江報上的賬本都是端端的好，華麗的開始，華麗的年結。在他的賬本上從來沒有過佃戶的擾亂記錄。

他想到前些日子，有人秘密給西院報信，佃戶想要攔鎮邊王的車轎喊冤，但第二天就沒有動靜了。想必霍玿江做了什麽事情來壓制。

想要接手王府的田地，以及日糧支配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他之所要向鎮邊王提出來想要開始為王府分擔，其實並沒有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開始。

或許這其中也有一層他未想及的關系，那就是陶林林就是出身於佃戶家庭。

“陶林林，這種東西你也吃過吧？”

應該說這個身體吃過，這個身體的思想沒有吃過。陶林林沒有否定，也懶得去肯定。吃沒吃過不重要的，重要的是霍玿延既然接手了王府的田地，就必須得讓他做出點改善政策來。否則她來王府的目的就達不到。

“陶林林，我們回去吧，這裏實在太難受。”

陶林林昂頭白了他一眼，真不明白這個牛高馬大的男人長了一顆什麽樣的心。看到窮人受這樣的苦，他真的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？

唉，想靠這樣的男人改變佃戶的制度，難道不是自己異想天開？

回去時兩人都沒有說話，阿峰這次不知道是什麽原因，竟然沒有近身跟著，而是在後面隔著十來丈的距離，又好像是煩了前頭兩個人老是打鬧鬥嘴不務正業似的。

三人在回到王府前，看到了一頂軟轎進入王府。阿峰說那是大公子霍玿延江的。被擡著進入府裏，不肖說，必定是昨晚醉到現在沒醒正常。

轎子不見了影子，三人也回南院去了。那頂轎子一直擡進西院裏去，小廝才將轎子裏頭的主人扶出來。正是霍玿江。

此刻看上去，他似乎還有些暈乎，下人問他是否回夫人那兒，他揉著腦袋報了個小妾的名字，下人就直接拐彎上偏房去了。

西院的洞天園是霍玿江住的地方，地方也不算小，除主人院房以外，還有個臨著外墻的偏院。偏院裏住了兩個女人，都是霍玿江的妾。

楚兒是他娶進門的第一個妾，來自樂琴坊的琴師。但自從離了樂琴坊她就再也沒彈過琴。反而喜歡上刺繡，平常也總是待在房裏繡些花樣，雖然手藝及不上桃林城繡技第一的羅秀敏，但也不算太差。房間裏許多的布藝都是她自己動手去做。也正是因為這樣，霍玿延都會時常過來。哪怕她進門三年也沒給他懷上個半子一女。

下人將他扶進了楚兒的房間，當時楚兒正在繡發帶，兩朵粉色的荷花已經快完工。

見到大公子被人扶著進門，她就放下手中的活兒迎了上去，行了個禮，霍玿江揮手打發了下人，上前一步就靠到了楚兒身上。

“公子快坐下休息吧！”離開風塵之地三年之久，楚兒從沒有離開過鎮邊王府半步。當初不管霍玿延是否為了要個兒子才買下她，她都把鎮邊王府當成了家。

哪怕在這裏，因為沒有生養而遭遇到正室以及於氏的冷落甚至遺忘，她也沒想過要離開這裏。

她倒了杯水給霍玿江，霍玿江喝了半杯就往床上一倒，卻是睜大眼看床頂。

楚兒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，似乎也習慣了他來她房裏時常都是如此。她從櫃子裏取來前兩日剛繡好的新手帕，給霍玿江擦額頭上的汗水。

“公子是剛從外邊回來嗎？可是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想跟楚兒說一說。”

“跟你說不著。你也不懂。”霍玿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，閉上眼也咬緊了牙關。

他有一肚子的憋屈，但跟楚兒說不了。江湖上的事就連他也涉足不深，卻是知道江湖險惡。因為他前段時間請來的殺手，前天夜裏莫名其妙的全部死光了。

他想再找人繼續做那件事，但沒有人再敢接。最後被逼急了追問之下才知道，有一個殺手組織叫覆生焉汐，正是覆生焉汐的人殺掉了那些被人從域外請來的殺手，但同時覆生焉汐在江湖上發了話，無論任何人膽敢接霍家的生意，就讓他們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。

覆生焉汐是什麽來頭他不知道。只是猜測霍玿延肯定出了比他還要多的銀子，讓覆生焉汐的主人聽命於他。

這教他如何不恨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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